只有一枝梧叶,不知多少秋声.

在古城墙的墙根下,爬墙虎在向晚的秋风里摇曳,我上前按住一片在金色阳光里舞动的叶子,一面回头对他们说,我多想顺着墙根爬上去啊.上面是古城墙的瞭望口,再往上是高远的蓝天,以及偶尔路过的白云.戴着帽子的阿刘举起相机,咔嚓一声,一个回首的身影在光影里定格.
我看见一个推着三轮车的人,那些满载的瓶瓶罐罐和纸箱,让他在这段上坡路上推起来很吃力.恰好的他的剪影贴在古城墙上,似乎是对遥远的过处发出一声现世的轻叹.好想囊括下这样的画面,可是却只能顾此失彼.直到这个发出咕咯咕咯的推车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.
墙角的转弯处,有个敲白铁的老人,在黄昏时分,叮叮当当的声音吸住我的脚步,我在看他的时候,他也在看我,相视一笑.很多家庭的排气管道就出自他的灵巧的手.记得多年前,我也曾经让一个老人去我家测量管道的长度和弯度,他有点残疾,一条腿瘸了.等我取回家时,管道衔接简直天衣无缝.
秋风散乱了我的发型,在橱窗里,我看见脑门耷拉着湿漉漉的头发.而那轮金色的夕阳在橱窗里只剩下半个轮廓,秋天的傍晚,薄暮总是转换的很快.当我再次转过街角,熙攘的人流,在霓虹里四处奔走,天际有轮淡淡的弦月,转眼又消失在高高的楼后.（2）
有一阵心头纠结一件事,就会患得患失.当尘埃落定,一丝愉悦就会从毛孔里散开,坐在江边,看江上百舸争流.涛声不绝,溅起无数盛开的水花.一个担鱼者走在高高的浮桥上,每一步都如此稳健,那些鱼儿偶尔从竹篓里掀起一片白光来.
也捡到几匹叶子,纤细的脉络,绿中泛黄,遇到齐整的,会掏出包里的笔来,写上几个字,放入江中.就像小时候放走的一个纸船,不知道在何处靠岸.江鸥的声音很清脆,那些从沙洲赶来的,累了就歇靠在江边的大石头上.它们引颈张望的样子,也许在打探季节的消息.
我知道,地气需要感知,最好是在秋天.因为秋天高远,大地也开始渐渐空旷,当你盘腿而坐的时候,周遭的凉意爬到发梢,升起淡淡的烟来.（3）
秋风渐浓的时候,会灼伤皮肤.只觉得嗓子发干,皮肤发紧,似乎一夜之间散发了很多水份.多喝水是相宜的,这个时候,秋声就在每一个毛孔里游走,看见远处的来人,多会招呼一声,秋声就跑到路上去了.
有一种刀豆,恰在这个季节成熟,若是腌制加上辣椒.用油过火爆炒后,非常下饭.我在城里没有这个方便,倒是姐姐知道,常会托人捎来.到了晚上,家里总会打进一个电话,是姐姐的.问我菜可收到?我说好吃呢.姐姐在那头就哈哈笑了,一面说,过几天再捎给你一瓶.姐姐的声音让秋天变得温暖.
很多时候,我并不想引经据典,可是“只有一枝梧叶,不知多少秋声”一下子打动了我.多年前,我记得在原居所的二楼平台上,T君喜欢长笛夜秀,他一面吹着,眼睛斜着他对面的女生.凉风的夜晚,星星散落着,他的笛声在夜风里浮浮沉沉.这一幕景象总让我记起,大抵是我永远学不会吹长笛的缘故.
忽一日,我过芙蓉桥.我看见夹竹桃依然在盛开着,波光映着它们的倒影,岸边萋萋芳草,被湖水轻轻拍打.湖湾处,梧叶飘飞,荷叶焦枯,几只湖鸭在静静地游弋.想起朱淑真那首词：“秋声乍起梧桐落,蛩吟唧唧添萧索.欹枕背灯眠,月和残梦圆.起来钩翠箔,何处寒砧作.独倚小阑干,逼人风露寒.”独自凭栏,一番落寞无穷远.她在想谁呢?这个愁苦的前朝女子,若是时光穿越,我一定娶了她,定不让她去听梧桐落,蛩吟唧唧,寒钩的金属音,还有那些寒露的风声.